那些小人物的故事，都被他用咖啡画了出来

☕️“我就是要拿起黑色的咖啡，泼在白色的画布上”从四月开始到今年夏天，美国画家、雕塑家、摄影师Chase Hall的首个个展“Aleczander”正在纽约举办中。这位出生在明尼苏达州、自学成才的年轻艺术家，用咖啡作为颜料，画出了与我们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新作品。在Chase的创作里，粗粝的笔触与摇摆的线条，需要大家凝视的不止是“黑”，还有那些故意留出的“白”。正像他本人的经历：作为一个双重种族的人，他亲眼目睹了肤色歧视如何影响和塑造了一个人的成长。本期私人观点，我们将从这些“咖啡画”开始，跟艺术家Chase Hall聊聊，他是如何用画笔和镜头，捕捉与讲述那些和他同样肤色的人们的故事。来自明尼苏达的“咖啡小子”Chase的出生于明尼苏达州，这里有着繁荣、优质的教育条件与居住环境，素有“明尼苏达式友善”（Minnesota Nice）的名声。一方面，明州曾多年被评为全美最适宜居住的地区之一；但另一方面，它也被认为着有全美最严重的种族不平等问题。2020年从这里开始的“Black Lives Matter”运动，最终有30多个城市参与抗议，也让五十多年的黑人权利运动再次被世界审视。比起过去沉重的历史，当下的街头更为复杂与多变。 ©️ "They Say An Elephant Never Forgets" ©️ "Tending to A Seed"一条94号公路直接撕裂了曾经繁荣的非裔美国人社区的中心，并激发了该地区几十年的种族隔离。在明州度过童年的Chase，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肤色所带来的困惑。“13岁以前，我还是一个‘拥有浅色肤色’的孩子；接下来的日子，我又成为了唯一的‘黑人小孩’。”复杂的身份认同带给Chase更多难以言喻的犹疑与迷茫。在单亲家庭中成长，目睹父母进出监狱，从小四处搬家流离，甚至只能住在车里，这种生活总是很容易被别人当成一无所有的“失败者”。无论是绘画还是摄影，创作像给了潜泳的人一个大口呼吸的机会。“我永远不会放弃创作。”Chase希望用行动打破某些偏见，过去的经验与观察，都成为他此刻用来搅动故事的笔触。 ©️ "An Unquenchable Thirst" ©️ "Sheep's Wool"一杯咖啡是怎么变成一幅画的？最初靠着捡拾纽约大学学生丢弃的画架回家进行再加工绘画，甚至潜入过女友就读的学校工作室里学画，从未接受过正规艺术训练的Chase，却有无法停止的创作热情：不受限的创作方式充满着某种写意的自由，如同爵士乐一样即兴灵动，那些日常的肖像自然舒展，拥有大胆的高饱和度色彩，同时又洋溢着轻快与明亮。 ©️ "Beneath The Underdog" ©️ "In Red Playing Blues"Chase最早开始用咖啡创作，是在星巴克打工的时候：他在小票的背面画画，然后用Espresso涂抹上色。彼时的咖啡渍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天然的笔触。但是更令他深思的是煮在壶里的咖啡，那些来自非洲的咖啡种子，被压制蒸馏，最终成为一款随处可见的世界性饮料。但背后的历史与困顿早已消失。沉重的种植园故事里，过去的伤痕并没有消失，只是被视而不见。于是，咖啡这种过去与黑人命运紧密相关的饮品，就成为了Chase的创作配料：他把煮好的咖啡倒进容器里，再一笔一笔涂抹到画布上。Chase常常会将人物的眼睛、鼻子、嘴唇留白，喜欢聚焦局部的面孔或身体，都旨在提醒观众聆听、关注那些缺失的身份。留白的地方则更像一组密码。这种不直接涂抹颜料的留白方式，让观者感受到棉质画布的材料本身。在艺术创作里，黑人形象的缺席早已成为某种“共谋”。起源于20世纪60年代初的黑人艺术运动，在当时是一种下意识的反抗，并在1970年代达到顶峰，催生出一系列激情的诗歌、戏剧、绘画等艺术。出生于1934年的黑人诗人阿米里·巴拉卡（Amiri Baraka），被认为是黑人艺术运动（BAM，Black Art Movement）的发起者，他与同时期的另一位黑人作家拉里·尼尔（Larry Neal）共同提出一种艺术构想：“黑色是美的（Black is beautiful）”。在过去，在博物馆内难觅黑人的身影，黑人的肖像绘画能被展示出来已经算是意义重大。在当下，美籍非裔艺术家詹姆斯·马歇尔（Kerry James Marshall）的画作已经突破了在世非裔美国艺术家最高的拍卖记录，电影《黑豹》所代表的“黑人未来主义美学”也被认为正在崛起，尽管面向不同，但这些民族元素无不都在强调着，黑人艺术依然存在着诸多可能。 ©️ "Florida Man" ©️ "Forth of July"思考色彩、笔触、形式与构图的时候，不仅是在表达那些具有意义的事物，也是在在思考空间与历史的概念，挑战画布本身在画作中具有的潜能。就像Bebop音乐先锋、传奇黑人爵士乐演奏家Charlie Parker的“潜入式”旋律一样，这位年轻人同样以的自己的方式提炼出自己的创作法则，从过去的阴影转向光明，不需要奶油与糖去稀释咖啡的能量。 ©️ "Dexter Gordon"在Chase的画作里，爵士乐手是不可或缺的一种角色。无论是像“Single Mom's Boy's Choir”“ A Great Day in Harlem”这样的爵士乐团“集体照”，还是以萨克斯手 Eric Dolphy 、爵士钢琴家Thelonious Monk 为主题的画作，爵士乐复杂的变奏为Chase带来即兴流动的触感，属于黑人艺术的荣光时刻，同样在持续激发着他的创作，像被碎片撞击后重组的色块，带来难以界定的绘画实验。 ©️ "Single Moms Boys Choir" ©️ "A Great Day in Harlem"“我喜欢和人对视的感觉”长期移动的生活、经历过无常的变化，为Chase带来更多敏锐的灵感。除了画家的身份之外，Chase同时也是摄影师，善于用镜头捕捉街头的瞬间。不管是在纽约，还是在曾经生活的加州，为了寻找灵感，Chase经常一个人在街上没有目的地漫步，一走就是十几二十公里。对他而言，街头是一个无垠的宇宙，有着难以归类的秩序与故事。©️Chase Hall的街头摄影作品旅行者、嬉皮士、妓女、瘾君子、爵士乐手……街头上的那些“局外人”令他兴奋，在他出版的摄影书“Milk and Honey”里，拍下的大部分都是边缘的局外人，当中的那些瞬间并不都是愉悦的，也有暴力与失控，但他说，这种真实让自己感受到生命的韧性，粗粝的灵魂同样值得尊敬。©️Chase Hall的街头摄影作品2020年，Chase曾创作过一幅名叫“Black Birderers Association”的画作：一个咖啡色皮肤中年男子的特写，拿着黑色的双筒望远镜寻找稀有鸟类，享受他的闲暇时间。几个月后，这个画面竟然巧合地“预言”了一则新闻：一位在中央公园观鸟的黑人男性与一位遛狗的白人女性产生口角，后者向警察谎称“遭黑人威胁”。仅仅几小时后，弗洛伊德案发生，许多抗议者同时在网上传播这幅画，以示对BLM的支持。 ©️ "Black Birderers Association" ©️ "All My Brothers Go to Heavens"“是生活在模仿艺术，还是艺术在模仿生活?”Chase对于画作的意外走红感到不安：一幅描述日常的画作，只不过其中的主角是黑人，为何总是会带来争议与误解，不是放大了那片黑，就是丢掉了一抹白？无论是过去不可磨灭的历史，还是当下日常迸发的瞬间，Chase希望，这些咖啡色的点、线、面，能在自己的手里最终重塑出新的模样，和他一起迎接新的目光——毕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我所描绘的，其实就只是所有人的日常碎片而已”。 ©️ "The Furnace of Adversity"今日话题你今天喝了什么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