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子打电话给我,说果儿和他分手了。我浑身打了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搞什么?才早上11点你就这么吓我?涛子苦笑了一声,留下一句“好好睡”就挂掉了电话。我拍了拍脑袋,隐隐约约也猜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我和果儿从幼儿园时期就开始一起上下学了,那时,果儿是我们幼儿园地位不可动摇的园花。后来,涛子用游戏机光碟收买我并承诺以后所有新发售的光碟都要先借给我玩,打这以后,一起上下学的就变成了三个人。大学毕业,涛子和我说他想学咖啡,我说你一个土木工程的去搞咖啡做什么?没看到我现在搞咖啡越搞越穷嘛?涛子说土木工程完全是他爹想让他学,他根本不感兴趣,做咖啡也是一样可以赚钱的。我拧不过他,我说你到F城来吧,我这边有个吧台可以实习。涛子说不了,他已经在帝都报了培训学校,过几天就去。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便不再多言。刚刚见到星空的人,会觉得星空是那么的璀璨,那么的美丽,为了星空我们可以点燃所有的热情,倾注所有的时间,利用梦想的后盾,我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报复金钱和与之对立的事物,在咖啡里,我们有一种莫名的宣泄欲望,和急迫隔绝现实的屏障意愿。L市的秋天,桂花开得特别的好,踏在花上走路的感觉在其他城市是不曾有的。涛子的店在秋天开业,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店近市中心,50平,转让费22万,装修只是简装,但设备和器具都是顶级的。La Marzocco Strada EPEKK43K30......就连压粉器,都是Pullman的最高版本。涛子一边手冲一边说:我算是把和果儿结婚的钱全部投进来了,以后赚了钱,一定要给果儿更好的生活!果儿在吧台外招呼客人,虽然大多是自己的熟人,但果儿还是认真的端咖啡倒水,生怕怠慢了。我喝了一口手冲问:为什么买这么好的设备?涛子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好的设备,才能做出好的咖啡。我看了果儿一眼,把咖啡一饮而尽,跟涛子道别。我很庆幸自己克制住了没有告诉涛子这杯咖啡的萃取是那么的艰涩和苦尾,因为我知道,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一开始,涛子还会偶尔给我打个电话抱怨客人不懂喝他的咖啡,或是房租压力太大了。后来,涛子的电话越来越少,我开始接到果儿的电话,果儿说门店一直没有盈利,但涛子还在持续的投入设备,即使是一个小物件,比如拉花缸,也要几百块,但是赚几百块却非常难。再后来,他们两人的电话我都很少接到了。然后,刚才涛子就打电话跟我说果儿和他分手了。我第二天就飞回了L市,在以前我们常去的酒馆,找到了涛子。“为什么不去咖啡店”我把背包放下。“店已经在转让了”涛子把酒杯递给我。“我把和果儿结婚的钱都赔进去了”涛子看着我,眼圈发红,像是愤怒又无处宣泄的困兽在哀叫,而这脚镣和铁索,已经让他浑身上下都裹满了伤痕。“是不是没有好机器就做不好咖啡?是不是没有好器具就做不好咖啡?”涛子几乎是吼着问我。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能再喝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涛子倒在酒馆的沙发上像婴儿一样熟睡,他一定很久都不敢放松了吧。我一边和酒馆老板叙旧,一边联系了清迈的一位老朋友——大智。大智是果儿的姐姐,常年混迹东南亚。我和涛子一起打理完转让事宜和器具清算后,就去了清迈。在清迈的街头,大智一直安慰涛子:你别生果儿的气啊,她就那臭脾气,过段时间就好了,生气说的话不能当真啊。涛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没事的,你在清迈还好吗?大智爽朗一笑:还不错,自由职业就是自由呗,对了,我请你们去喝咖啡吧!听说你俩都是做咖啡的。我和涛子都以为大智会带我们去一个高大上的咖啡馆,但没想到,她只是把我们带到了路边摊...老人面前放一对簸箕,里面摆着些咖啡豆和咖啡杯,座前立着手摇磨豆机,和手冲套装。她用本地话和摆摊的老人寒暄了几句,老人连连点头。涛子向我耳语:这样的咖啡能好喝吗?老人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俩一眼,仿佛听懂了我们的话似的。他往磨豆机里倒入些许咖啡豆,至于是多少,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待豆子研磨好时,水也烧好了,他就直接用水开始冲咖啡,这么豪放不拘一格的手法赚足了眼球,涛子看着老人这么冲咖啡,眼珠子都掉了出来,而大智也很好奇涛子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不一会儿,咖啡好了,大智用本地话和老人道谢并把咖啡递给我们俩。涛子拿着咖啡,看了看,又闻了闻,小小的呡了一下,只一小口,涛子脸色大变,好像突然被人在头上敲了一棍似的,他咽了几口唾沫,像是想榨干舌头上残留的风味。我忙喝一口,“好咖啡!”我不由得赞出了声!这味道真是不可思议,入口有一种野性但又饱满的顺滑度和脂肪感,像是在少女的臂膀上咬了一口,心情又像是骑着野马在草原狂奔,但你无法驾驭,随即在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山葡萄、黑醋栗、枇杷、鳄梨的风味像袭击海岸的波浪,一波接着一波... 整个口腔和牙齿,都被这充满野性和大自然活力的风味粒子包覆着,冲击着...涛子看着手上的咖啡,他的眼里好像有一团火焰,而这团火焰,照亮了前方烟雾诡谲弥漫的路途,一切的一切,都仿佛通透了起来。我知道,他已经找到了方向和答案。老人笑眯眯的看着我们说道:pay as you want。第二年冬天,涛子和果儿邀我回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我们在涛子的新店碰头。“不好意思啊盖亞,店里都没地方坐了”“没事没事,果儿你们先忙”我端着一杯美式站在门口,望着涛子的咖啡店人头攒动。涛子现在卖咖啡,但不提精品二字,精品奶茶和手工面包是他的主打。咖啡机还在,双头辣妈换成了单头,EKK换成了小富士,K30变成了手拨蚂蚱。果儿告诉我,她不是嫌涛子亏本或没钱,她是怕涛子陷入一种魔怔再也回不来,她也知道买好的设备可以提升品质,但如果这种品质提升的空间和花出去的价钱不成正比,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问涛子,那天在咖啡清迈的咖啡杯里喝到了什么?涛子说,喝了一口,就想通了很多事,在咖啡里,唯一值得珍惜的不是那些奢华的器具,高贵的咖啡豆,眼花缭乱的技艺,甚至是引以为豪的知识——因为这些都是“无常”的。而那些陪伴你喝咖啡的人,不论过了多少年,不论你身处何地,不论你是何种境遇,只要每次想起,都能会心一笑,或者微微一叹,这大概才是咖啡中最珍贵的事物吧。理性,节制,对珍视之物的重新探讨,就是那天我在清迈的咖啡里喝到的全部。我拍了拍涛子肩膀:起风了,进去吧。▼克丽玛咖啡培训|IBS意大利咖啡师课程花絮by CoffeeSalon版权信息:以上文章内容转载自【咖啡手帖】,转载请联系原作者。作者:Gaia Metta图片作者:@大智Ice,摄于清迈侵权请联系:weixin@coffeesalon.com投稿合作:tips@coffeesalon.com
涛子的咖啡店
2022-07-13
责任编辑:Gaia Met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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